2009年7月29日 星期三

西鄉隆盛、菊次郎與台灣

台灣最近因為NHK大河劇篤姬的播映,引發一陣風潮。篤姬之中涉及的幕末志士,其中之一的西鄉隆盛(1828-1877),其家族與台灣淵源比我們一般所知的還要多。如果當成外國人在台灣的觀察視角之一,或許是挺有意思的一部份。




上野恩賜公園的西鄉隆盛像


日本逐步以琉球、台灣作為「南進」擴張的跳板,其實早從十九世紀中、後期就已開始一步步進展。大概以前讀台灣史的時候,會注意到牡丹社事件的爆發,一部份因素是與日本為了明治七年(1874年)九州發生佐賀之亂,所衍生薩摩士族的不滿,故特意響應西鄉隆盛的征伐台灣主張,任命西鄉從道(1843-1902)領兵三千餘名前往台灣南部攻打原住民部落,並企圖建立殖民地。牡丹社事件也使得清政府在口稱「蕃界」為化外之餘,不得不正視台灣地位之重要,加強台灣的行政工作。西鄉隆盛與台灣的淵源,大概就是這般。





當西鄉隆盛在西南戰爭中兵敗自殺後,民間對西鄉的同情未曾斷絕,甚且出現「西鄉星」的傳說。但西鄉的「謀逆」之名直到後來才被洗脫。西鄉從道因為隆盛的關係,儘管享有相當軍功與聲望,一生卻從未成為閣揆。


但今天注意台灣地方發展歷史者,提到西鄉隆盛之子西鄉菊次郎(1861-1928)曾經擔任台北縣支廳長、宜蘭廳長,在宜蘭有一定的建設。西鄉菊次郎在西南戰爭期間因槍傷左腳截肢,日後裝上義肢。他是西鄉隆盛在安政大獄流放期間所生之子。西鄉隆盛在1851年曾奉薩摩藩主島津齊彬(1809-1858)之命赴外探查,足跡曾至琉球、台灣。如說西鄉隆盛是島津齊彬手下的特勤情報員,倒也不為過。據說在西鄉隆盛赴台考察期間,在今天南方澳附近跟原住民女性同居,後來離開。


在竹中信子所寫《日治時期台灣女性生活史:大正篇》中,則對西鄉菊次郎尋兄之事,有番記載。當然,竹中信子的重點是在櫻川以智,這位曾是愛國婦人會宜蘭市區支部的要角,在終戰後聽到戰敗絕食辭世的女性。其實,早在日治時期,西鄉菊次郎尋兄之舉即有好事者探索,只是沒有確切來源。當然,竹中信子所言,其實也是看新聞報導後寫出來的。1924年蘇澳郡守藤崎濟之助想找日本人後代,因此探訪了這則八卦。樺山資紀曾在1873年的軍事日誌談到,他們視察蘇澳地區的內容,曾聽聞有日本人後代,但探索之後不甚明瞭。也因此才讓藤崎更有興趣在任上查訪日本人後代。其消息來源是曾在西鄉菊次郎家中服務的宜蘭人吳阿呆。據稱,1905年夏天,菊次郎一家曾到南方澳找人,知道曾有一位琉球人到某「熟蕃」家中幫忙捕魚,期間和那家的女兒相好,生了一名當時已經五十幾歲的男孩,身材跟父親一樣的強壯。西鄉一家等了三個小時等不到人,只能留話請漁夫一定要到宜蘭。吳阿呆聲稱,曾有商人赤腳前來,洗了腳進客廳,沒見到過來自南方澳的「熟蕃」。


另一個消息來源是入江曉風,他訪問與西鄉家族淵源匪淺的櫻川以智(1860-1945,曾在宜蘭小學校教書,是宜蘭學前教育的創始者),據她相告,西鄉菊次郎之妻久子生前曾說,他們一家去了南方澳尋人未遇,後來確曾有漁夫到家裡談話。後來西鄉菊次郎幾次到蘇澳出差,都與漁夫見面,也常送東西。而西鄉菊次郎認為,那名漁夫與西鄉隆盛長得很像。櫻川是因為西鄉夫婦已過世,所以才將該事告知入江。當然,這些消息都是間接來源,無從跟當事人求證,證據力相對薄弱。


不過趣味的是,入江找出漁夫的名字劉(或稱吳)武荖,並親自跟劉武荖之子吳龜力見面。當時吳龜力生活貧困,過世時也沒有子嗣。吳龜力對入江說,他爺爺忽然消失蹤影后,年輕的奶奶羅茉哭泣不已。外祖父可憐女兒,便駕船隻到港內外、沿岸各港口,甚且到基隆找尋,最後還是放棄,空手而回。劉武荖一族後來被漢人追趕而移居,再因日本人要開發漁港而趕離花蓮港。因此,原住民在日本的開發之下,其實並未得到什麼經濟上的好處。


大時代的歷史裡頭這些小角落,的確是充滿意想不到的插曲。附帶一說。竹中這系列書的內容相當繁雜,故事很零碎,因此讀起來要經過一番整理,可能才會搞清楚某個人物在幹嘛,否則真的會昏頭。不過,每一個故事背後,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很有意思的描述。


按:入江曉風的日文書籍《西鄉南洲翁基隆/蘇澳を偵查し嘉永四年南方澳に子孫遺せし物語》(1936),曾由宜蘭縣史館委託通曉日文的宜蘭市中山國小退休老師范裔川進行翻譯。

入江日本原書目錄

2009年7月5日 星期日

[轉]新聞記者所寫的Elgin 父子劫掠文化財



周恩來賠償英國代辦處,這是外交,並非戰爭狀態。
至於圓明園修或不修,也有兩種說法。一種是修了花太多錢,是否有此工藝水準復原仍是問題。
另一種是不修正可作為中國國恥的象徵,對中國人起提醒作用。另一方面也可以告訴一般大眾,戰爭劫掠的破壞作用,是比一般人所想的還要大得多。
反正篇幅所限,記者大可略而不談。但其實這些問題都有可資討論的空間。

妙的是,加拿大有幾個地方因為額爾金伯爵八世的關係,以之為命名。甚且加爾各答還有額爾金路。
而額爾金伯爵八世其實也是讓英國與日本簽約的關鍵人物,他的約讓日本一度居於半殖民地地位。而幕府震於先前的美日哈里斯條約,所以簽約過程相對於前平順得多。提到這裡,日本掙脫半殖民地命運後,選擇當另一個殖民帝國,證明自己也有「先進國家」的能耐,反映「不受淘汰」的生存焦慮感。但不管怎麼講,倒楣的還是其他的國家。先是琉球、朝鮮,中國當然也免不了。

從華府看天下-一丘之貉的額爾金父子
2009-07-03 中國時報 【■傅建中】

 明年是第二次鴉片戰爭時的英軍頭目額爾金勛爵焚毀圓明園一百五十周年紀念,時間是一八六○年十月十八日。據說額爾金本來是要摧毀紫禁城的,後因考慮若把紫禁城毀了,清廷就無法和他談判,履行早兩年(一八五八)所簽定的天津條約,遂決定把清朝歷代帝王經之營之、美奐美侖的圓明園燒掉,以報復清朝拘禁並虐待英國的外交官巴夏禮(Harry Parkes)等三十九人。這把火是由入侵的三千五百名英軍共同點起的,一共燒了三天三夜。在放火燒圓明園之前,英法聯軍已把園內的奇珍異寶幾乎洗劫一空。

 額爾金掠奪成性,其來有自。他的老爸額爾金勛爵七世是二百年前駐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的大使,他任內幹的好事是把有二千五百年歷史的希臘智慧女神神殿(Parthenon)的精美雕刻從雅典盜運回英國,然後賣給英國政府,目前大英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The Elgin Marbles(額爾金石雕),就是額爾金爸爸從希臘偷來的傑作。直到今天,額爾金石雕是希臘人民無法忘懷的痛,也是英希兩國關係無法正常的死結。希臘始終沒有放棄索回這批國寶的努力,世界各國也同情和支持希臘的正當要求;可是中國卻永遠無法向英國討回圓明園。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雖然因為他們的巧取豪奪而封官晉爵,卻也被世人唾棄,罵名千秋萬世。

 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前後兩位額爾金都是世家子弟、深受良好教育、歷任顯赫要職,而竟是強盜和殺人放火的凶殘之輩。拿額爾金八世說吧,他幼年就讀伊頓(Eton)公學,及長入牛津大學,在學期間和未來首相的格雷斯頓(William Gladstone, 1809|1898)是好友,也先後曾任駐加拿大和印度總督。但這對父子的邪惡和帶給希臘及中國的災難,是沒齒難忘的。



[圖:維基百科 老額爾金(額爾金伯爵七世)]
 額爾金的本名布魯斯(James Bruce, 1811-1863),爵位(8th Earl of Elgin and Kincardine)是世襲的,他老爸的名字叫Thomas Bruce,由於此公畢生的資財用於把希臘神殿的雕刻偷運回英國,然後賤價賣給大英博物館,以致落得一貧如洗 (impoverished),是否因此造成他兒子貪婪成性、報復心強,有待考證。

 因幼時家貧,額爾金面對圓明園的富麗堂皇和收藏之巨,為之大開眼界並心動之,所以他在日記中寫到:「我也想要這宮殿(指圓明園)內的許多東西,但我不是賊(thief)」。他強調自己不是賊,可見他做賊心虛,而他縱容屬下和士兵大肆搶劫,徹底焚毀這一稀世名園,其行徑與匪徒何異?



[圖:維基百科 額爾金伯爵八世]
 額爾金是他父親第二任太太所生,共有七位兄弟姊妹,他的老弟Frederick Bruce也參加了第二次鴉片戰爭,後來出任英國首任駐華公使。此人於一八五九年率領英軍硬闖大沽口,強行進京為天津條約換文,遭大沽砲台的守軍痛擊,一千英軍傷亡過半,統帥海軍少將霍普 (James Hope)身受重傷,若非宣稱中立的美艦官兵以「血濃於水」的理由搭救,霍普恐怕就葬身渤海灣餵魚了。

 火燒圓明園時,額爾金有一大發現,那就是英皇喬治三世在一七九三年送給乾隆皇帝的禮物,都被堆在廁所內,因為乾隆並不稀罕英夷製造的奇技淫巧東西,遂將之棄於茅房內。額爾金看到這些刻有「英國製造」字樣的寶物(包括天文儀器和榴彈炮等) ,被如此糟踏,更是怒不可遏。

 額爾金燒了圓明園洩了心頭之恨,班師回到英倫後,被任命為印度總督,不到三年就死於任上,地點是現在西藏流亡政府所在地的達蘭薩拉,死時不過五十二歲,但已是惡貫滿盈天所不容。

 額爾金這對父子對英國而言雖是功在國家,在世人心目中則是 thief和vandal(打砸搶),永遠無法洗刷其惡名。最近希臘一座新的專門收藏古神殿遺物的博物館落成,老額爾金盜竊Parthenon古蹟的往事又被《紐約時報》大幅討論,盡管已是二百年前的事了。希臘人提起額爾金的劣行,仍是血脈僨張,中國人對小額爾金燒毀圓明園,何嘗不是同感憤慨,這也難怪一九六七年紅衛兵火燒在北京的英國代辦處。不過周恩來比英國當政者文明多了,除了道歉賠禮外,還由中共花錢重建了英國代辦處,而圓明園迄今仍是廢墟一片。

 附記:本文為紀念最近過世的友人顏明宏博士(台灣光復後首任衛生處長顏春輝之子)而作,他年前送我一本關於鴉片戰爭的英文書,我們曾一起討論過書中的歷史,尤其是額爾金的殘暴。